將船買酒白雲邊

上雲樂　老胡文康詞，或云范雲及周捨所作，今擬之。　　李白

金天之西，白日所沒。康老胡鶵，生彼月窟。巉巖容儀，戌削風骨。

碧玉炅炅（一作皎皎）雙目瞳，黃金拳拳兩鬢紅（一作髮）。

華蓋垂下睫，嵩嶽臨上唇。不覩譎詭皃，豈知造化神？

大道是文康之嚴父，元氣乃文康之老親。撫頂弄盤古，推車轉天輪。

云見日月初生時，鑄冶火精與水銀。陽烏未出谷，顧兔半藏身。

女媧戲黃土，團作愚下人。散在六合間，濛濛若沙塵。

生死了不盡，誰明此胡是仙真？

西海栽若木，東溟植扶桑。別來幾多時，枝葉萬里長。

中國有七聖，半路頹鴻荒。陛下應運起，龍飛入咸陽。

赤眉立盆子，白水興漢光。叱咤四海動，洪濤爲簸揚。

舉足蹋紫微，天關自開張。老胡感至德，東來進仙倡。

五色師子，九苞鳳凰。是老胡雞犬，鳴舞飛帝鄉。淋漓颯沓，進退成行。

能胡歌，獻漢酒。跪雙膝，並兩肘。散花指天舉素手。拜龍顏，獻聖壽。

北斗戾，南山摧。天子九九八十一萬歲，長傾萬歲（一作年）杯。

【校記】

　　［題］蕭本、玉本、郭本、劉本、《樂府》俱無題下注。

　　［康老］劉本注云：康老當作康者。

　　［炅炅（一作皎皎）］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、《樂府》俱無一作皎皎注。

　　［鬢紅（一作髮）］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、《樂府》俱無一作髮注。

　　［上唇］上，咸本注云：一作下。黃校繆本作下。

　　［不覩譎詭皃］不，許自昌本作下，誤。譎詭，蕭本、玉本、郭本、嚴評本、《全唐詩》本、王本俱作詭譎。皃，其他個本俱作貌。皃即貌之古字。

　　［鑄冶］咸本注云：一作擣治。

　　［水銀］水，咸本注云：一作金。

　　［鴻荒］鴻，蕭本、玉本、郭本、《全唐詩》本俱作洪。

　　［並兩肘］並，蕭本、玉本、郭本、劉本、《全唐詩》本俱作立。《樂府》作竝。

　　［獻聖壽］獻，劉本作祝，注云：祝聖一作獻聖。

　　［萬歲（一作年）杯］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無一作年注。

【題解】

　　《樂府詩集》卷五十一〈清商曲辭〉八〈上雲樂〉：「《古今樂錄》曰：『〈上雲樂〉七曲，梁武帝製，以代西曲。一曰〈鳳臺曲〉，二曰〈桐柏曲〉，三曰〈方丈曲〉，四曰〈方諸曲〉，五曰〈玉龜曲〉，六曰〈金丹曲〉，七曰〈金陵曲〉。』按〈上雲樂〉又有老胡文康辭，周捨作，或云范雲。《隋書‧樂志》曰：『梁三朝第四十四，設寺子，導安息孔雀、鳳皇、文鹿、胡舞，登連上雲樂歌舞伎。』」

　　任半塘《唐戲弄》釋此題云：「『樂』乃『歡樂』之『樂』，並非『音樂』之『樂』。『上雲』猶言『太清』，或『上清』，現代語曰『高空』，道家以為修道者能於升躋上仙，雲遊八表，便長樂無極。如李白〈飛龍引〉曰：『登鑾車，侍軒轅。遨遊青天中，其樂不可言。』正乃『上雲樂』三字之正解。」（增訂本P.1268）

　　蕭注：「樂府神仙二十二曲中有〈上雲樂〉，亦曰〈洛濱曲〉。」

　　胡注：「梁武帝製〈上雲樂〉，設西方老胡文康，生自上古者，青眼、高鼻、白髮，導弄孔雀、鳳凰、白鹿，慕梁朝來遊，伏拜祝千歲壽。周捨為之辭。太白擬作，視捨本辭加肆，而『龍飛咸陽』數語，似又謂此胡遊肅宗朝者。亦各從其時，備一代俳樂耳。」

　　王注：「知〈上雲樂〉者，乃舞之名色，令樂人扮作老胡之狀，率珍禽奇獸而為胡舞，以祝天子萬壽。其時所歌之辭，即捨所作之辭也。捨本辭曰：『西方老胡，厥名文康，遨遊六合，傲誕三皇。西觀濛汜，東戲扶桑。南泛大蒙之海，北至無通之鄉。昔與若士為友，共弄彭祖扶牀。往年暫到崑崙，復值瑤池舉觴。周帝迎以上席，王母贈以玉漿。故乃壽如南山，老若金剛。青眼眢眢，白髪長長。蛾眉臨髭，髙鼻垂口。非直能俳，又善飲酒。簫歌鳴前，門徒從後。濟濟翼翼，各有分部。鳯凰是老胡家雞，師子是老胡家狗。陛下撥亂反正，再朗三光。澤與雨施，化與風翔。覘雲候呂，來遊大梁。重駟修路，始届帝鄉。伏拜金闕，瞻仰玉堂。從者小子，羅列成行。悉知廉節，皆識義方。歌管愔愔，鏗鼓鏘鏘。響震釣天，聲若鵷凰。前卻中規矩，進退得宮商。舉伎無不佳，胡舞最所長。老胡寄篋中，復有奇樂章。齎持數萬里，願以奉聖皇。乃欲次第說，老耄多所忘。但願明陛下，壽千萬歲，歡樂未渠央。』太白此篇擬之而作，辭義多相出入，故全錄之，以見其所自焉耳。」

【備考】

　　皎然《詩式‧調笑格一品‧戲俗》：「《漢書》云：『匡鼎來，解人頤。』蓋說詩也。此一品非雅作，足為談笑之資矣。李白〈上雲樂〉：『女媧弄黃土，摶作愚下人。散在六合間，濛濛若沙塵。』」《唐詩紀事》卷七三所引四句〈上雲樂〉題作〈狂詠〉即見於此首。任半塘在《唐戲弄》增訂本中認為，此四句「是在介紹作者從胡舞預演中親眼所見之一幕幻術：『女媧造人』。」（P.1265）楊遂〈李太白故宅記〉：「〈上雲曲〉，可以化愚夫之懵矣。」任半塘《唐戲弄》：「楊語即指美化仙真，號召凡人求仙學道。」（增訂本P.1269）

　　任半塘《唐戲弄》第一章：「梁戲最著者，為〈上雲樂〉，至盛唐猶傳，並照演。……梁武帝有〈上雲樂〉七首，梁周捨有〈上雲樂〉辭，唐李白、李賀亦有作。捨、白二篇，與其謂之詩，不如謂之賦，實難於充合樂之唱辭。其中述西方老胡來梁瞻拜，呈技上壽，曾作胡舞，並有鳳凰、獅子諸形象雜伎。……按二篇均是敘述體，僅各有一節曰『陛下』云云，為代言對語而已，難認為直接歌唱之樂辭或劇曲。『上雲樂』三字，誠然為伎名，但在二篇之前，不過等於普通詠事之詩題或賦題而已。……故應肯定西方老胡，半人半仙，來遊大梁，對天子上壽種種，原屬虛構之故事，供劇本之應用而已。老胡、陛下、門徒、鳳凰、獅子等，同須演員扮飾。彼『蛾眉』、『高鼻』、『青眼』、『白髮』等，俱是化裝；俳笑、飲酒、泰伎、胡舞、奏樂章、說內容等，俱是情節而已。周捨辭應如此看，李白辭正同。……李白既有此篇詳述種種，可能唐代演出仍沿用梁之腳本。李辭所異與周辭者，可能即唐戲略有修改之處也。」（P.117-119）《唐戲弄》增訂本〈補說〉一章第二節〈蕭衍李白《上雲樂》之體和用〉（個人按：此書P.1251起）：「梁武帝七首〈上雲樂〉辭，與陳宣帝時謝燮一首〈方諸曲〉辭，都是戲曲。周捨與李白各一篇〈上雲樂〉，都是奏伎前所誦之致語；又〈上雲樂〉是我國第六世紀所形成之一齣歌舞戲，演（西）王母與穆天子故事，在梁天監、陳太建、唐上元時都曾演過，且都在建業或金陵一地。……尤其李白一篇，道家思想濃厚，與蕭、謝八曲演神仙故事統一，並可能暗示一些幻術表演。……李白集中尚有〈夷則格上白鳩拂舞辭〉及〈設辟邪伎鼓吹雉子班曲辭〉兩篇，與〈上雲樂〉一樣，……均乃『主伎』之現實作品，而非『主文』之擬古樂府。……李白於〈上雲樂〉內頌聖曰：『陛下應運起，龍飛入咸陽。赤眉立盆子，白水興漢光。』將肅宗之定亂與繼統，比作漢光武之中興。……估計演出地點，與其謂在較小地方如尋陽，毋寧說在較大之都會如金陵。」

　　詹鍈《李白詩文繫年》：「至德二載（757）九月癸卯，廣平王復西京，此詩當是聞西京克復捷音以後而作。」

【集評】

　　嚴評本載明人批「女媧」二句：「女媧戲土摶人，公亦唾落九天，笑傲萬古。」

　　趙翼《甌北詩話》卷一：「詩家好作奇句警語，必千錘百煉而後能成。……青蓮則不然。如：『撫頂弄盤古，推車轉天輪。女媧戲黃土，團作愚下人。散在六合間，濛濛如沙塵』（〈上雲樂〉）、『舉手弄清淺，誤攀織女機』（〈遊泰山〉）、『一風三日吹倒山，白浪高於瓦官閣』（〈橫江詞〉），皆奇警極矣，而以揮灑出之，全不見其錘煉之迹。……」

參考：

《李白全集校注彙釋集評》第一冊P.447（檔案第一冊P.438）

全書目錄連結、凡例。計數：第22題第84首

看到這首才想起來要找時間重讀一次《唐戲弄》，整段沒印象（噫

只記得以前在吵李白是不是胡人的時候，有人用這首詩當作他不是的證據，因為如果是那就不會覺得老胡長相奇怪了（雖然我還是覺得他的大眼睛可能有混到胡人血統（ryy

檔案頁碼記錄：

《宋刊李太白文集》（北圖本）　P.57

《景宋咸淳本李翰林集》01古風上下、樂府上　P.87

《李太白文集》三十六卷 [清] 王琦輯注、乾隆二十四年聚錦堂藏板02　P.7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