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歷代人對李白欣賞的興趣大大超過了研究的興趣,這是搜集資料過程中所獲得的總體印象,一個十分鮮明而強烈的印象。」──裴斐〈李白研究與欣賞──《李白資料彙編‧金元明清之部》出版感言〉
如上,讓我廚個痛(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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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.7.9把子博私信功能打開了

[宋] 釋惠洪《冷齋夜話》「舒王編四家詩」

冷齋夜話‧舒王編四家詩  釋惠洪

(好啦又到了曬宋老頭巾的時間( *・ω・)✄

 

參考:

《冷齋夜話》卷五

舒王編四家詩

舒王以李太白、杜少陵、韓退之、歐陽永叔詩,編為《四家詩集》,而以歐公居太白之上,世莫曉其意。舒王嘗曰:「太白詞語迅快,無疏脫處;然其識汙下,詩詞十句九句言婦人、酒耳。歐公,今代詩人未有出其右者,但恨其不修《三國志》而修《五代史》耳。」如歐公詩曰「行人仰頭飛鳥驚」之句,亦有佳趣,第人不解耳。

《李白資料彙編:唐宋之部》P.139王安石、P.229釋惠洪

 

 

「其識汙下,詩詞十句九句言婦人、酒」這種鬼話很早就被噓爆所以先不說了……現存李白詩中提到酒的明明不到三分之一,竟然也可以說成十之八九──這可不是像白髮三千丈之類可以誇張形容的,看了只能嘲笑他不會算數。

以後抄到裱它的文我再翻出統計李杜詩中提及酒比例資料來補詳細(。

( *・ω・)✄不過還是想提早罵一罵陸游《老學庵筆記》這段:「世言荊公《四家詩》後李白,以其十首九首說酒及婦人,恐非荊公之言。白詩樂府外,及婦人者實少,言酒固多,比之陶淵明輩,亦未為過。此乃讀白詩不熟者,妄立此論耳。《四家詩》未必有次序,使誠不喜白,當自有故。蓋白識度甚淺,觀其詩中如『中宵出飲三百杯,明朝歸揖二千石』、『揄揚九重萬乘主,謔浪赤墀金鎖賢』、『王公大人借顏色,金章紫綬來相趨』、『一別蹉跎朝市間,青雲之交不可攀』、『歸來入咸陽,談笑皆王公』、『高冠佩雄劍,長揖韓荊州』之類,淺陋有索客之風。集中此等語至多,世俱以其詞豪俊動人,故不深考耳。又如以布衣得一翰林供奉,此何足道,遂云:『當時笑我微賤者,卻來請謁為交歡。』宜其終身坎壈也。」

──懷疑《四家詩》次序算有理,但是從「蓋白識度甚淺」以下摘句批評一副清高嘴臉真TMD煩死(。連「當時笑我微賤者,卻來請謁為交歡」這種感慨世態炎涼的都要批根本莫名其妙。

 

 

總之本篇先整理王安石論李杜的資料以及四家詩排序公案

(參考《宋詩話全編》第一冊P.388〈王安石詩話〉、《李白資料彙編:唐宋之部》、《古典文學研究資料彙編‧杜甫卷‧上編:唐宋之部》、王紅霞〈宋代李白接受研究〉)

 

【李白】

〈謝公墩〉:「摧藏羊曇骨,放浪李白魂。」

〈和王微之秋浦望齊山感李太白杜牧之〉:「齊山置酒菊花開,秋浦聞猿江上哀。此地流傳空筆墨,昔人埋沒已蒿萊。平生志業無高論,末世篇章有逸才。尚得使君驅五馬,與尋陳迹久徘徊。」(可與曹仁海〈和王微之使君齊山懷古韻〉參看)

〈答熊本推官金陵寄酒〉:「鬰金香是蘭陵酒,枉入詩人賦詠來。」(李白〈客中行〉

〈移松皆死〉:「李白今何在,桃紅已索然。君看赤松子,猶自不長年。」

〈老景(裒古人名)〉:「每嫌柳渾青,追悵(張本作恨)李太白。」

《詩人玉屑》卷二引《石林詩話》:

荊公詩有「老景春可惜,無花可留得。莫嫌柳渾青,終恨李太白」之句,以古人姓名藏句中,蓋以文為戲。

《經外雜鈔》引:

嘗謂屈原自投汨羅,此乃祖來傳襲之誤。……且世傳原沉流,殆與稱太白捉月無異。蓋平〈懷沙〉既作之後,文詞尚多,豈真絕筆於此哉?所言「吾將從彭咸之所居」,〈漁父〉章句所載「吾寧葬江魚之腹中」,此亦乘桴桴海之意。孔子豈遂入海不返?太白亦何嘗有捉月事乎?(右王介甫〈聞呂望之解舟詩李季章注漫記〉)

──王安石〈聞望之解舟〉

 

【杜甫】

〈杜甫畫像〉

吾觀少陵詩,爲與元氣侔。力能排天斡九地,壯顔毅色不可求。

浩蕩八極中,生物豈不稠。醜妍巨細千萬殊,竟莫見以何雕鎪。

惜哉命之窮,顛倒不見收。青衫老更斥,餓走半九州。

瘦妻僵前子仆後,攘攘盜賊森戈矛。吟哦當此時,不廢朝廷憂。

常願天子聖,大臣各伊周。寧令吾廬獨破受凍死,不忍四海赤子寒颼飀。

傷屯悼屈止一身,嗟時之人我所羞。所以見公像,再拜涕泗流。

推公之心古亦少,願起公死從之游。

〈與微之同賦梅花得香字三首〉其二:「少陵為爾牽詩興,可是無心賦海棠。」(杜甫〈和裴迪登蜀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〉

〈送直講吳殿丞宰鞏縣〉:「更憶少陵詩上語,知君不負鞏梅春。」(杜甫〈送孟十二倉曹赴東京選〉

〈彎碕〉:「永懷少陵詩,菱葉浄如拭。」(杜甫〈渼陂行〉

〈送裴如晦即席分題三首〉其三:「磨刀鱠嚴冬,宿昔少陵詩。還當捕鱸魚,載酒與我期。」(杜甫〈閿鄉姜七少府設膾戲贈長歌〉

〈和晚菊〉:「淵明酩酊知何處,子美蕭條向此時。」(杜甫〈歎庭前甘菊花〉

〈酬王太祝〉:「已成白髮潘常侍,更似青衫杜拾遺。」(杜甫〈徒步歸行〉

〈老杜詩後集序〉

予考古之詩,尤愛杜甫氏作者。其辭所從出,一莫知窮極,而病未能學也。世所傳已多,計尚有遺落,思得其完而觀之。然每一篇出,自然人知非人之所能為,而為之者惟其甫也,輒能辨之。予之令鄞,客有授予古之詩世所不傳者二百餘篇。觀之,予知非人之所能為,而為之實甫者,其文與意之著也。然甫之詩,其完見於今者,自予得之。世之學者,至乎甫而後為詩,不能至,要之不知詩焉爾。嗚呼,詩其難惟有甫哉?自〈洗兵馬〉下序而次之,以示知甫者,且用自發焉。皇祐壬辰五月日,臨川王某序。

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前集卷十四

陳輔之《詩話》云:「荊公嘗言:『世間好語言,已被老杜道盡;世間俗言語,已被樂天道盡。』然李贊皇云:『譬之清風明月,四時常有,而光景常新。』又似不乏也。」

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前集卷三十六

《石林詩話》云:「王荊公從宋次道借本編《百家詩選》,中間有『暝色赴春愁』,次道改『赴』字作『起』字,荊公復定為『赴』牛,以語次道曰:『若是起字,誰不能之。』次道以為然。」苕溪漁隱曰:「余觀《鍾山語錄》云:『暝色赴春愁,下得赴字最好,若下起字,即小兒語也。』所云止此,不知《石林》之說何從得之?」(按「暝色赴春愁」出自皇甫冉〈歸渡洛水〉,非杜詩。)

《諸家老杜詩評》卷一引《鍾山語錄》:

「映階碧草自春色,隔葉黃鸝空好音」,此止詠武侯之廟,而託意在其中矣。

「暝色赴春愁」,下得「赴」字最好。若下「起」字,即小兒語也。

「無人覺來往,疏懶意何長」,下得「覺」字大好。足見吟詩要一字、兩字工夫也。

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後集卷五

《東皋雜錄》云:「有問荊公:『老杜詩何故妙絕古今?』公曰:『老杜固嘗言之:讀書破萬卷,下筆如有神。』」(杜甫〈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〉

 

【李杜】

〈哭梅聖俞〉:「勢欲强達誠無由,詩人况又多窮愁。李杜亦不為公侯,公窺窮阨以身投。」

〈次韻陸定遠以謫往來求詩〉:「可但風流追甫白,由來家世出機雲。」

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前集卷五

荊公云:「詩人各有所得,『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飾』,此李白所得也。『或看翡翠蘭苕上,未掣鯨魚碧海中』,此老杜所得也。『橫空盤硬語,妥帖力排奡』,此韓愈所得也。」(李白〈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〉杜甫〈戲為六絕句〉其四韓愈〈薦士〉

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前集卷十四

《鍾山語錄》云:「杜甫固奇,就其分擇之,好句亦自有數。李白雖無深意,大體俊逸,無疏繆處。劉禹錫操行極下,內結宦官,外結柳子厚,作賦甚佳,詩但才短思苦耳。」(《春渚紀聞‧後山評詩人》:「《後山詩評》云:『詩欲其好,則不能好。王介甫以工,蘇子瞻以新,黃魯直以奇,獨子美之詩,奇常工易新陳無不好者。』至荊公之論,則云:『杜詩固奇,就其中擇之,好句亦自有數。』豈後山以體制論,而荊公以言句求之耶。」)

 

【四家詩】

《永樂大典》卷九百零五詩字韻引華鎮《雲溪居士集》〈題杜工部詩後〉:

余喜讀杜工部詩,漸老,目力不逮,大書一部,以便觀覽。舊集雖五言七言、古詩近體,各以類聚,然編次隨歲月先後,長篇短闋,參錯不倫。今因韻數,由少及多以為敘,亦自便之一端。元豐間,王文公在江寧,嘗刪工部、翰林、韓文公、歐陽文忠詩,以杜李歐韓相次,通為一集,目曰四選。此中用丹暈其題首者,皆四選之所錄。或一詩數章,止取一二,則暈其首句,以志王公之去取。大觀戊子七月八日,會稽華鎮題。

王鞏《聞見近錄》

黃魯直嘗問王荊公:「世謂四選詩,丞相以歐、韓高於李太白耶?」荊公曰:「不然。陳和叔嘗問四家之詩,乘閑簽示和叔,時書史適先持杜集來,而和叔遂以其所送先後編集,初無高下也。李、杜自昔齊名者也,何可下之。」魯直歸問和叔,和叔與荊公之說同。今人乃以太白下歐、韓,而不可破也。

釋惠洪《冷齋夜話》

舒王以李太白、杜少陵、韓退之、歐陽永叔詩,編為《四家詩集》,而以歐公居太白之上,世莫曉其意。舒王嘗曰:「太白詞語迅快,無疏脫處;然其識汙下,詩詞十句九句言婦人、酒耳。歐公,今代詩人未有出其右者,但恨其不修《三國志》而修《五代史》耳。」

王得臣《麈史》

王銍性之嘗為予言,曰:王刻公嘗集四家詩,蔡天啟嘗問:「何為下太白?」安石曰:「才高而識卑,其中言酒色蓋什八九。」

陳正敏《遯齋閒覽》

或問王荊公云:「編四家詩以杜甫為第一,李白為第四,豈白之才格詞致不逮甫耶?」公曰:「白之歌詩,豪放飄逸,人固莫及。然其格止於此而已,不知變也。至於甫則悲歡窮泰,發斂抑揚,疾徐縱橫,無施不可。其詩有平淡簡易者,有綿麗精確者,有嚴重威武若三軍之帥者,有奮迅馳驟若泛駕之馬者,有寂寞閒靜若山谷隱士者,有風流蘊藉若貴介公子者。蓋其詩緒密而思深,觀者苟不能臻其閫奧,未易識其妙處,夫豈淺近者所能窺哉?此甫之所以光掩前人而後來無繼也。元稹以語兼人人所獨專,斯言信矣。」或者又曰:「唐人之呼,何以李加杜先而語之李杜?豈當時之論有所未當歟?」公笑曰:「名姓先後之呼,豈足以優劣人哉?蓋漢之時有李固、杜喬者,世號李杜。又有李膺、杜密,亦語之李杜。當時甫、白,復以能詩齊名,因亦謂之李杜,取其稱呼之便耳。退之詩有曰『李杜文章在』,又曰『昔年嘗讀李白杜甫詩』,則李在杜先。若曰『遠追甫白感至諴』,又曰『少陵無人謫仙死』,則李居杜後。如此則孰為優劣?如今人呼其姓則謂之班馬,呼其名則謂之遷固。先而白居易與元稹同時唱和,人號元白。後與劉禹錫唱和,則語之曰劉白。居易之才,豈真下二子哉?若曰王楊盧駱,楊炯固嘗自言:『余愧在盧前,恥居王後。』益知稱呼前後,不足以優劣人也。晉王導嘗戲諸葛恢云:『人言王葛,不言葛王,何邪?』恢答曰:『譬言驢馬,豈驢能勝馬耶?』君若泥稱呼為優劣,將復有以此戲君者矣。」或者又曰:「評詩者謂甫期白太過,反為白所誚。」公曰:「不然。甫贈白詩云『清新庾開府,俊逸鮑參軍。』但比之庾信、鮑照而已。又曰:『李侯有佳句,往往似陰鏗。』鏗之詩又在庾、鮑下矣。飯顆之嘲,雖一時戲劇之談,然二人者名既相逼,亦不能無相忌也。」

李綱〈讀四家詩選四首〉

介甫選四家之詩,第其質文以為先後之序。予謂:子美詩閎深典麗,集諸家之大成;永叔詩溫潤藻豔,有廊廟富貴之氣;退之詩雄厚雅健,毅然不可屈;太白詩豪邁清逸,飄然有凌雲之志,皆詩傑也,其先後固自有次第。誦其詩者,可以想見其為人,乃知心聲之發,言志詠情,得於自然,不可勉强到也,因各賦詩一篇以見意云。

子美

杜陵老布衣,飢走半天下。作詩千萬篇,一一干教化。

是時唐室卑,四海事戎馬。愛君憂國心,憤發幾悲咤。

孤忠無與施,但以佳句寫。風騷到屈宋,麗則凌鮑謝。

筆端籠萬物,天地入陶冶。豈徒號詩史,誠足繼風雅。

使居孔氏門,寧復稱賜也?殘膏與賸馥,霑足沽丐者。

嗚呼詩人師,萬世誰為亞。

永叔

廬陵間世才,妙手歸大匠。文章振古風,獨立無與兩。

詩篇尤藻麗,句法含萬象。平夷謝雕鐫,醇厚如醖醸。

溫溫廊廟姿,不作窮愁相。平生蹈難危,利口困讒謗。

終焉自光明,學者共師仰。每詩必言歸,耕釣箕潁上。

但欲風波息,豈是事高尚?收身及未老,六一聊隱放。

九原如可作,非公復誰嚮。

退之

昌黎文章伯,乃是聖人耦。傳道自孟軻,淵源極師友。

雄詞障百川,偉論掛衆口。餘事付詩篇,雅健古無有。

尤工用險韻,妥貼等妍醜。毅然倔强姿,揮此摩天手。

立朝著大節,去作潮陽守。驅掃雲霧開,約束鮫鰐走。

位雖不稱德,妙譽垂不朽。譬猶觀泰山,羣嶺皆培塿。

又如眾星中,錯落仰北斗。籍湜何足云,齊名豈其柳。

太白

謫仙乃天人,薄遊人間世。詞章號俊逸,邁往有英氣。

明皇重其名,召見如綺季。萬乘尚僚友,公卿何介蔕。

脫靴使將軍,故自非因醉。乞身歸舊隱,來去同一戲。

沈吟紫芝歌,緬邈青霞志。笑著宫錦袍,江山聊傲睨。

肯從永王璘?此事不須洗。垂天賦大鵬,端爲真隱子。

神遊八極表,捉月初不死。

李綱〈書四家詩選後〉

子美之詩,非無文也,而質勝文;永叔之詩,非無質也,而文勝質;退之之詩,質而無文;太白之詩,文而無質。介甫選四家之詩而次第之,其序如此。又有《百家詩選》以盡唐人吟咏之所得,然則四家者,其詩之六經乎?於體無所不備,而測之益深,窮之益遠。百家者,其詩之諸子百氏乎?不該不徧,而各有所長,時有所用,覽者宜致意焉。偶讀《四家詩選》,因書其後。宣和庚子仲夏十一日書。

陳善《捫蝨新話》

王荊公論李杜韓歐四家詩

荊公編李杜韓歐四家詩,而以歐公居太白之上,曰:「李白詩語迅快,無疏脫處,然其識污下,十句九句言婦人、酒爾。」予謂詩者,妙思逸想所寓而已。太白之神氣,當遊戲萬物之表,其於詩特寓意焉耳,豈以婦人與酒能敗其志乎?不然,則淵明篇篇有酒,謝安石每遊山必攜妓,亦可謂其識不高耶?歐公文字寄興高遠,多喜為風月閒適之語,蓋是效太白為之,故東坡作歐公集序亦云:「詩賦似李白。」此未可以優劣論也。黃魯直初作艷歌小詞,道人法秀謂其以筆墨誨淫,於我法中當墮泥犁之獄。魯直自是不復作。以魯直之言能誨淫,則可;以為其識污下,則不可。

陸游《老學庵筆記》

世言荊公《四家詩》後李白,以其十首九首說酒及婦人,恐非荊公之言。白詩樂府外,及婦人者實少,言酒固多,比之陶淵明輩,亦未為過。此乃讀白詩不熟者,妄立此論耳。《四家詩》未必有次序,使誠不喜白,當自有故。蓋白識度甚淺,觀其詩中如「中宵出飲三百杯,明朝歸揖二千石」、「揄揚九重萬乘主,謔浪赤墀金鎖賢」、「王公大人借顏色,金章紫綬來相趨」、「一別蹉跎朝市間,青雲之交不可攀」、「歸來入咸陽,談笑皆王公」、「高冠佩雄劍,長揖韓荊州」之類,淺陋有索客之風。集中此等語至多,世俱以其詞豪俊動人,故不深考耳。又如以布衣得一翰林供奉,此何足道,遂云:「當時笑我微賤者,卻來請謁為交歡。」宜其終身坎壈也。

胡仔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前集卷六

王直方《詩話》云:「荊公編集四家詩,其先後之序,或以為存深意,或以為初無意。蓋以子美為第一,此無可議者,至永叔次之,退之又次之,乙太白為下,何邪?或者云:太白之詩,固不及退之,而永叔本學退之,而所謂青出於藍者,故其先後如此。或者又以荊公既品第了此四人次第,自處便與子美為敵耳。」

《鍾山語錄》云:「荊公次第四家詩,以李白最下,俗人多疑之。公曰:『白詩近俗,人易悅故也。白識見汙下,十首九說婦人與酒,然其才豪俊,亦可取也。』」

王定國《聞見錄》云:「黃魯直嘗問王荊公:『世謂四選詩,丞相以歐、韓高於李太白邪?』荊公曰:『不然,陳和叔嘗問四家之詩,乘間簽示和叔,時書史適先持杜詩來,而和叔遂以其所送先後編集,初無高下也。李、杜自昔齊名者也。何可下之?』魯直歸問和叔,和叔與荊公之說同。今乃乙太白下歐、韓而不可破也。」

《遯齋閑覽》云:「或問王荊公云:『編四家詩,以杜甫為第一,李白為第四,豈白之才格詞致不逮甫也?』公曰:『白之歌詩,豪放飄逸,人固莫及;然其格止於此而已,不知變也。至於甫,則悲歡窮泰,發斂抑揚,疾徐縱橫,無施不可,故其詩有平淡簡易者,有綺麗精確者,有嚴重威武若三軍之帥者,有奮迅馳驟若泛駕之馬者,有淡泊閒靜若山谷隱士者,有風流醞藉若貴介公子者。蓋其詩緒密而思深,觀者苟不能臻其閫奧,未易識其妙處,夫豈淺近者所能窺哉?此甫所以光掩前人,而後來無繼也。元稹以謂兼人所獨專,斯言信矣。』或者又曰:『評詩者謂甫期白太過,反為白所誚。』公曰:『不然,甫贈白詩,則曰「清新庾開府,俊逸鮑參軍」,但比之庾信、鮑照而已。又曰「李侯有佳句,往往似陰鏗」,鏗之詩,又在鮑、庾下矣。飯顆之嘲,雖一時戲劇之談,然二人者名既相逼,亦不能無相忌也。』」(蔡夢弼《杜工部草堂詩話》引《遯齋閑覽》曰:「杜子美之詩,悲歡驕泰,發斂抑揚,疾徐縱橫,無施不可。故其詩有平淡簡易者,有綿麗精確者,有嚴重威武若三軍之帥者,有奮迅馳驟若泛駕以下原缺之馬者。」)

馬端臨《文獻通考》

《四家詩選》十卷。陳氏曰:「王安石所選杜、韓、歐、李詩。其置李於末,而歐反在其上,或亦謂有抑揚云。」

方弘靜《千一錄》

卷十四

王介甫過於自任,非獨新法也,其論詩云:「世之學者至乎杜子美而後為詩,不能至,要之不知詩焉爾。」品唐詩以子美第一,太白第四。夫子美詩,五七言律擅場矣,十二家皆雁行者也,而未如子美之諸體悉備也。歌行則與太白各有獨至者,未易優劣。五言古,高參風雅,可短曹劉牆者,允有之矣,然頗雜時調,未盡醇也;太白從《選》入,為近焉。絕句則遜太白、二王,焉可誣也。楊用修右李抑杜,其過於自任類介甫歟!

卷十六

王荊公以杜詩後來莫繼,信矣;若子美第一,太白第四,無乃太遠。子美「憐君如弟兄」之句,正可為二家詩評耳。或謂杜稱李太過,反為所誚,不然也。「斗酒百篇」,遺逸多矣。韓退之詩,已有泰山毫芒之慨,當時相贈答者,可盡見耶?太白雖天仙之才,豈無心人!黃鶴樓推崔顥,不啻已出,乃輕子美耶?或又以杜比李於庾、鮑為輕之,又不然,庾、鮑豈可易者耶!文人齊名如李、杜之相得者,足為古今美談,後人乃以浮薄意妄測前賢耳。

 

 

個人認為杜李歐韓這次序比較靠譜(華鎮年代近、學術傾向王安石)。要是實在鄙視李白人品,認為他只有「才豪俊」一點可取的話,幹嘛編四家詩那麼販劍,編三家就好了啊。

畢竟王安石抑李大概主要還是因為李白政治不正確(´_ゝ`)「平生志業無高論,末世篇章有逸才」……啊好想吐槽你這變法失敗的有什麼資格裱人(再看躺槍的劉柳(。

……回題,如果荊公是因為李詩豪放飄逸不知變而抑李,那只能證明他也是許多沒鑑賞力又沒讀過《李太白文集》全本就亂砲人的渾蛋之一(。

平淡簡易、綿麗精確、嚴重威武、奮迅馳驟、淡泊閑靜、風流醞藉這些風格在李白詩一樣能找到。要說李詩只有豪放絕對是錯的,朱熹就說過「李太白詩不專是豪放,亦有雍容和緩底,如首篇『大雅久不作』,多少和緩。」(雖然我痛恨朱熹評李白入永王幕的死道學論點,但不能以人廢言(。

「名既相逼,亦不能無相忌」那一段更加是鬼話可以直接無視,李杜生前沒有齊名過,飯顆純YY,以庾信、鮑照、陰鏗比喻李詩也不是嘲諷。

最後,不必護航杜甫絕句啦,就像不必護航李白七律一樣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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