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歷代人對李白欣賞的興趣大大超過了研究的興趣,這是搜集資料過程中所獲得的總體印象,一個十分鮮明而強烈的印象。」──裴斐〈李白研究與欣賞──《李白資料彙編‧金元明清之部》出版感言〉
如上,讓我廚個痛(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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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唐] 李白〈梁園吟〉(一作梁園醉酒歌)

梁園吟(一作梁園醉酒歌) 梁宋  李白

我浮黃河去京關,挂席欲逢波連山。天長水闊厭遠涉,訪古始及平臺間。

平臺爲客憂思多,對酒遂作梁園歌。卻憶蓬池阮公詠,因吟淥水揚洪波。

洪波浩蕩迷舊國,路遠西歸安可得?

人生達命豈假愁!且美飲酒登高樓。平頭奴子搖大扇,五月不熱疑清秋。

素盤青梅爲君設,吳鹽如花皎白雪。持鹽把酒但飲之,世上悠悠不堪說。

昔人豪貴信陵君,今人耕種信陵墳。荒城虛照碧山月,古木盡入蒼梧雲。

梁王賓客今安在?枚馬先歸不相待。舞影歌聲散淥池,空餘汴水東流海。

沉吟此事淚霑衣,黃金買醉未能歸。連呼五白行六博,分曹賭酒酣馳暉。

歌且謠,意方遠。東山高臥還起來,欲濟蒼生不應晚。


【校記】

  [題]敦煌殘卷、《英華》俱作〈梁園醉歌〉。《英華》此詩凡兩見,一作〈梁園吟〉,一作〈梁園醉歌〉。按作〈梁園醉歌〉為是。敦煌殘卷、咸本、蕭本郭本俱無題下注。

  [我浮]浮,宋本注云:一作乘。敦煌殘卷、《英華》、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無一作乘注。

  [黃河]河,宋本注云:一作雲。蕭本郭本、元刊二十六卷本、《李詩選》、《全唐詩》本俱作雲。敦煌殘卷、《英華》、咸本俱無一作雲注。

  [京關]關,《英華》蕭本郭本、元刊二十六卷本、劉本、王本俱作闕。按作關字則首句入韻。

  [欲逢]逢,宋本作進,注云:一作往。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作進,俱無一作往注。《英華》作發,注云:集作往,一作遊。敦煌殘卷作逢,今據改。

  [對酒]宋本注云:一作醉來。敦煌殘卷、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無一作注。《英華》注云:集作對來。

  [淥水]淥,咸本作綠。

  [假愁]敦煌殘卷、《英華》、宋本俱作假。咸本、蕭本郭本、劉本、《李詩選》、《全唐詩》本王本俱作暇。

  [且美飲酒]宋本以下俱作且飲美酒。且,《英華》作宜。敦煌殘卷作且美飲酒,今據改。

  [疑清秋]疑,宋本注云:一作如。敦煌殘卷、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無一作如注。胡本作如。《英華》作如,注云:集作疑。

  [素盤]素,宋本作玉,注云:一作素。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作玉,俱無一作素注。《英華》作素,注云:集作玉。敦煌殘卷作素,今據改。

  [青梅]青,宋本作楊,注云:一作青。《英華》、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作楊,俱無一作青注。敦煌殘卷作青,今據改。

  [皎白雪]白,宋本注云:一作如。敦煌殘卷、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無一作如注。《英華》作皎如雪,注云:一作白如雪。

  [世上悠悠不堪說]此句,宋本作「莫學夷齊事高潔」,注云:一作「何用孤高比雲月」,又作「嗤嗤書空字還滅」。《英華》作「勿學夷齊事高潔」,勿字下注云:一作莫。嗤嗤,繆本、王本俱作咄咄。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作「莫學夷齊事高潔」,俱無一作、又作注。敦煌殘卷作「世上悠悠不堪說」,今據改。

  [虛照]虛,宋本、《英華》俱注云:一作遠。敦煌殘卷、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無一作遠注。

  [賓客]宋本作宮闕,注云:一作賓客。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作宮闕,俱無一作注。《英華》作賓客,注云:集作宮闕。敦煌殘卷作賓客,今據改。

  [枚馬]咸本注云:一本作投刺。枚,敦煌殘卷、《英華》俱作牧。誤。

  [散淥池]淥,咸本、蕭本郭本、劉本、胡本俱作綠。

  [東流海]《英華》作流東海。

  [淚霑衣]霑,宋本以下俱作滿。敦煌殘卷作霑,今據改。

  [未能歸]未能,宋本注云:一作莫言。《英華》注云:集作莫言。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無一作注。

  [五白]白,咸本注云:一作百。誤。

  [行六博]行,宋本注云:一作投。《英華》作投,注云:一作行。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作行,俱無一作投注。

  [酣馳暉]酣,宋本注云:一作看,酣馳暉三字重複。《英華》作看,注云:集作酣,馳輝下注云:或馳作清輝,看馳輝三字重複。敦煌殘卷、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、劉本俱無一作看注,酣馳暉三字俱不重複,今據改。馳,郭本作池。誤。暉,《英華》、咸本、蕭本郭本、胡本、《李詩選》俱作輝。

  [歌且謠]敦煌殘卷缺謠字,今據宋本、《英華》補。

  [還起來]還,宋本作時,注云:一作忽,又作還。咸本、蕭本、玉本、郭本俱無一作、又作注。《英華》作還,注云:一作時,又作忽。敦煌殘卷作還,今據改。

  [不應晚]不,宋本、《英華》以下俱作未。敦煌殘卷作不,今據改。


【題解】

  此詩敦煌殘卷題作〈梁園醉歌〉。

  梁園,《史記‧梁孝王世家》:「孝王築東苑,方三百餘里。」《西京雜記》卷二:「梁孝王好營宮室苑囿之樂,作曜華之宮,築兔園。園中有百靈山,山有膚寸石、落猿巖、棲龍岫;又有雁池,池間有鶴洲鳧渚。其諸宮觀相連,延亘數十里,奇果異樹,瑰禽怪獸畢備。王日與宮人賓客弋釣其中。」《元和郡縣志》卷七〈河南道‧宋州‧宋城縣〉:「兔園,縣東南十里,漢梁孝王園。」其遺址在今河南商丘市南。


【備考】

  王注年譜繫此詩於天寶三載(744):「是去長安之後,即為梁宋之遊也。」

  詹鍈《李白詩文繫年》:「按此詩亦見於敦煌寫本《唐詩選》殘卷,《文苑英華》此詩重見,一作〈梁園醉歌〉,一作〈梁園吟〉,然均無大異。朱諫強作解人,擅自刪削,不足為據。」

  郁賢皓《李白選集》:「此詩當是開元二十一年(733)離開長安,舟行抵達梁園時作。」

  安旗《李白全集編年注釋》繫此詩於開元十九年(731),謂:「李白曾多次遊梁,此係初遊之作。」下則推論李白心情,以證此詩非作於去朝之後。其言甚辯,然不足據。


【集評】

  陸時雍《唐詩鏡》卷十八:「不衫不履,體氣自貴。」

  方東樹《昭昧詹言》卷十二:「起四句敘。『平臺』二句入題情,正點一篇提局。『卻憶』句轉放開展,用筆頓折渾轉。『平頭』二句酣恣肆放。『玉盤』四句鋪。『昔人』數句,詠歎以足之,情文相生,情景交融,所謂興會才情,忽然湧出花來者也。『空餘』句頓挫。『沉吟』句轉正意。太白亦自沉痛如此,其言神仙語,乃其高情所寄,實實有見。小兒子強欲學之,便有令人嘔吐之意,讀太白者辨之。因見梁園有阮公、信陵、梁王諸跡,今皆不見,足為憑弔感慨。他人萬手,同知如此用意,而不解如此作法。此卻從自己遊歷多愁說入,又自解不必如此。所謂借他人酒杯,澆自己塊壘,死活、仙凡,全在如此。尋常俗士但知正衍故實,以為詠古炫博,或敘後入議論、炫才識,而不知此凡筆也。此卻以自己為經,偶觸此地之事,借作指點慨歎,以發洩我之懷抱,全不專為此地考古跡、發議論起見。所謂以題為賓、為緯,於是實者全虛,憑空御風,飛行絕跡,超超乎仙界矣,脫離一切凡夫心胸識見矣。杜公〈詠懷古跡〉便是如此,解此可通之近體,一也。詩最忌段落太分明,讀此可得音節轉換及章法大規。」


參考:

《李白全集校注彙釋集評》第三冊P.1055(檔案第三冊P.4)

全書目錄連結、凡例。計數:第131題第218首



搜韻評注連結

「蓬池阮公詠」、「淥水揚洪波」是指阮籍〈詠懷〉其二十:「徘徊蓬池上,還顧望大梁。綠水揚洪波,曠野莽茫茫。」


異文部分除非明確錯字,不然有敦煌本就從敦煌本

朱諫《李詩辨疑》照例在提供笑話,為了配合備考詹先生批他的那段這次就把他連結也放上來rofl


附上黃永武《敦煌的唐詩》P.13-16對各句異文的考訂(原本講「世上悠悠不堪說」到「再則敦煌本席字」的三段在「人生達命豈假愁」之前,為配合詩句順序調整了一下):

今本詩題作「梁園吟」,考詩中文句自稱「梁園歌」,並有買醉酒酣字樣,可見醉字歌字,均已提及,而詩中所寫大抵為酒後狂言,因此詩題以作「梁園醉歌」為佳。考《文苑英華》卷三三六引本詩,正作「梁園醉歌」,與敦煌本同。

「我浮黃河去京關,挂席欲逢波連山」,宋本黃河下有「一作雲」三字,明嘉靖本「黃河」作「黃雲」,黃河與下文「波連山」相應,黃雲則不相應,《文苑英華》作「黃河」,王琦參校諸本,亦定作黃河。「京關」宋本同,明嘉靖本作「京闕」,作關則首句入韻,有「促起」的作用,按諸全詩雄闊的氣勢,起首當以入韻為佳。唐人抄本關字寫作「閞」,以致誤作閞。王琦見「繆本作關」,是宋本多作關。唯「逢」字敦煌本書作「逄」,逄是阻塞的意思,唐人寫逄疑是「逢」字,視下文蓬字作「逢+艸」,則「逢」應為「逢」的俗寫。「逢」宋本、今本均作「進」,進字略帶篆體則近逢字,用進字順適一些,但「欲逢」也可通。

「人生達命豈假愁,且美飲酒登高樓」,宋本同。今本「假」作「暇」,「假」在這裡是「容」的意思,人生達命,豈容多愁,與無暇愁苦的意義相近,但比「暇」字靈活些。王琦見「繆本作假」,考《文苑英華》亦作假,是宋本尚存原作舊貌。又「且美飲酒」宋本、今本作「且飲美酒」,且飲美酒,所美的是酒;且美飲酒,所美的是飲酒一事。就本詩上下文義看來,應是在讚美飲酒這件事。

「素盤青梅爲君設」,宋本、今本「青梅」作「楊梅」,宋本楊下有「一作青」三字,素盤作玉盤,玉下有「一作素」三字,是宋代尚能得見古本者。「青梅」與下文「吳鹽」相應,鹽梅為古人的調味品,訴諸味覺,而青梅色澤亦鮮明,與白雪樣的吳鹽一齊訴諸視覺。就詩的意象而言,自然作青梅為佳。可能後人以為與上文「五月」的時令不合,才改為楊梅。

「持鹽把酒但飲之,世上悠悠不堪說」,宋本下句作「莫學夷齊事高潔」,句下參校眾本,有作「何用孤高比雲月」,有作「咄咄書空字還滅」,大概是嫌世上一句通俗平庸,一再替它修飾改動,以致各本文字不同。其實下文說信陵君與梁王賓客澌滅,歌舞無存,空餘汴水東流,沉吟此事,淚下霑衣。則所沉吟的事,就是「悠悠不堪說」的事,這事是指死生無常,人生短暫。與上文「人生須達命,不容自苦」的用意也是一線直承的。對此無奈的命運與憂苦,只有歸結於飲酒買醉。所以全詩只在寫人世生命的短促無常,不是在憤激世俗的粗鄙險怪,與夷齊高潔或咄咄書空,均不相關,勉強插入,上下便不通。

「梁王賓客今安在,牧馬先歸不相待」,「賓客」宋本作「宮闕」,下有「一作賓客」四字,「牧馬」作「枚馬」,唯《文苑英華》所引與敦煌本同。考枚是枚乘,馬是司馬相如,他們都曾遊梁,是梁孝王的賓客,上句說「梁王賓客」,下句當是「枚馬」才對,李白〈贈王判官時余歸隱居廬山屏風疊〉詩:「梁苑傾鄒枚。」指鄒陽與枚乘,與本詩所用枚馬意近,又〈寄上吳王〉詩:「謬以詞賦重,而將枚馬同。」更可取證。敦煌本誤書作「牧」,是枚牧形近的緣故。宋本、今本「賓客」改成「宮闕」,則上下文義不甚聯貫,應該是枚馬先歸,賓客安在,意義才順當。

「連呼五白行六博,分曹賭酒酣馳輝」,宋本同。明嘉靖本「馳暉」作「池輝」。考謝朓詩:「馳暉不可接。」李善注:「馳暉,日也。」李白正用這典故,意思仍承接上文,說明盡量享受生前每一刻光陰。改作池輝,並沒有深意。

再則敦煌本席字寫作「广+帶(帶下半部分作吊)」,是俗體,原本是另外一個字。敦煌本厭字寫作猒,歌字寫作哥,都是古體。揚字寫作楊,是誤書。綠字本作淥,是通用字。

其他如「霑衣」宋本、今本作「滿衣」;「還起來」作「時起來」;「不應晚」作「未應晚」,意義相近,從略不論。



檔案頁碼記錄:

《敦煌的唐詩》黃永武 P.283(原書P.258)


《宋刊李太白文集》(北圖本) P.93


《景宋咸淳本李翰林集》06歌吟、遊宴、雜詠 P.5




《李太白文集》三十六卷 [清] 王琦輯注、乾隆二十四年聚錦堂藏板04 P.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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